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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卷十二 职役考一

 

  ○历代乡党版籍职役

  昔黄帝始经土设井,以塞争端,立步制亩,以防不足。使八家为井,井开四道,而分八宅,凿井於中。一则不泄地气,二则无费一家,三则同风俗,四则齐巧拙,五则通财货,六则存亡更守,七则出入相司,八则嫁娶相媒,九则无有相贷,十则疾病相救。是以情性可得而亲,生产可得而均,均则欺凌之路塞,亲则斗讼之心弭。既牧之於邑,故井一为邻,邻三为朋,朋三为里,里五为邑,邑十为都,都十为师,师七为州。夫始分於井则地著,计之於州则数详,迄乎夏、殷,不易其制。

  周制,大司徒:令五家为比,使之相保;五比为闾,使之相受;四闾为族,使之相葬;五族为党,使之相救;五党为州,使之相賙;五州为乡,使之相宾(郑元曰:"此所以劝民者也。使之者,皆谓立其长而教令使之。保,犹任也。救,救凶灾也。宾,宾客其贤者也。受者,宅舍有故,相受寄託也。賙者,谓礼物不备,相给足也。闾,二十五家。族,百家。党,五百家。州,二千五百家。乡,万二千五百家。"此总谓郊内者也)。及三年则大比,大比则受邦国之比要(大比,谓使天下更简阅人数及其财物也。受邦国之比要,则亦受乡遂矣。郑司农云:"五家为比,故以比为名,今时八月按比是也。要,谓其簿。")

  比长:每比下士一人(掌五家),各掌其比之治,五家相受相和亲,有罪奇邪则相及。徙於国中及郊,则从而授之(徙,谓不便其居,或国中徙郊,或郊徙国中,皆从而付所处之吏,明无罪恶);徙於他,则为旌节而行之(谓徙异乡,有节乃达);若无授无节,则唯圜土纳之。

  闾胥:每闾中士一人(掌二十五家),各掌其闾之徵令,岁时数其闾之众寡,辨其施舍。凡春秋之祭祀、役政、丧纪之数,聚众庶,既比而读法,书其敬敏任恤者,凡事掌其比,挞罚之事(失礼者之罚也)。

  族师:每族上士一人(掌一百家),各掌其族之戒令政事,月吉属民读邦法,书其孝悌睦姻有学者,春秋祭酺亦如之。登其族之夫家众寡,辨其贵贱、老幼、废疾、可任者,及其六畜、车辇。比、伍、闾、族各为联,使之相保相受,赏罚相及,以受邦职,以役国事,以相葬埋。若师田行役,则合其卒伍,简其兵器,以鼓铎旗物帅而至,掌其治令戒禁刑罚。岁终则会。

  党正:每党下大夫一人(掌五百家),各掌其党之政令教治,四孟月属氏读法,春秋祭禜亦如之。国索鬼神而祭祀(〈礻昔〉祭),则以礼属民,而饮酒於序,以正齿位。凡党之祭祀、丧纪、昏冠、饮酒,教其礼事,掌其戒禁。师田行役,则以法治其正事。正岁属民读法,书其德行道艺。岁终则会。

  州长:每州中大夫一人(掌二千五百家),各掌其州之教治政令,正月吉属民读法,考其德行道艺,纠其过恶而劝戒之。岁时祭祀州社,则属民读法。春秋以礼会民,而射於州序。州之大祭、大丧,皆莅其事。师田行役,则帅而致之,掌其戒令赏罚(於军因为师帅)。岁终则会。正岁读法。三年大比,则大考州里,以赞乡大夫废兴。

  遂人:掌邦之野(郊外曰野。此野谓甸、稍、县、都),以土地之图经田野,造县鄙形体之法。五家为邻,五邻为里,四里为僈(作管反),五僈为鄙,五鄙为县,五县为遂,皆有地域沟树之。使各掌其政令刑禁,以岁时稽其人民,而授之田野,简其兵器,教之稼穑(经、形体,皆谓制分界也。邻、里、僈鄙、县、遂,犹郊内比、闾、族、党、州、乡也。郑司农云:"田野之居,其比、伍之名与国中异制,故五家为邻。"郑元谓异其名者,示相变耳。遂之军法、追胥、起徒役如六乡)。里有序而乡有庠,序以明教,庠则行礼而视化焉(夫均其厚薄则生产平,统之於都则其数举,家於乡遂则其户可详,五人为伍则人之众寡可知。故《管子》曰:"欲理其国者,必先知其人,欲知其人者,必先知其地。"自昭、穆之後,王室中衰,井田废坏,不足以纪人之众寡,宣王是以料人於大原,由兹道失之)。

  邻长:每邻一人(掌五家),掌相纠相受。凡邑中之政相赞,徙於他邑,则从而授之。

  里宰:每里下士一人(掌二十五家),掌比其邑之众寡,与其六畜、兵器,治其政令。以岁时合耦於锄,以治稼穑,趋其耕耨,行其秩序,以待有司之政令,而徵敛其财赋。

  僈长每僈中士一人(掌一百家),各掌其僈之政令,以时校登其夫家,比其众寡,治其丧纪、祭祀之事。作民则旗鼓兵革帅而至。岁时简器(稼器,兵器),趋其耕耨,稽其女工。

  鄙师:每鄙上士一人(掌五百家),各掌其鄙之政令、祭祀。作民(谓起役也)则掌其戒令,以时数其众寡,而察其美恶而诛赏。岁终则会。

  县正:每县下大夫一人(掌二千五百家),各掌其县之政令、徵比,以颁田里,以分职事,掌其治讼,趋其稼事,而赏罚之。若将用野民,师田行役,移执事,则帅而至,治其政令(移执事,谓移用其民)。既役,则稽功会事而诛赏。

  章氏曰:"三代役法,莫详於周。《周礼》,五、两、军、师之法,此兵役也;师田、追胥之法,此徒役也;府史、胥徒之有其人,此胥役也;比、闾、族、党之相保爱,此乡役也。有司徒焉,则因地之善恶而均役;有族师焉,则校民之众寡以起役;有乡大夫焉,则辨年之老少以从役;有均人焉,则论岁之丰凶以行复役之法。"

  齐威公用管仲,仲曰:"夫善牧者非以城郭也,辅之以什,司之以伍。伍无非其里,什无非其家,故奔亡者无所匿,迁徙者无所容。不求而得,不召而来,故人无流亡之意,吏无备追之忧。故主政可行於人,人心可系於主。"是以制国,郊内则以五家为轨,轨十为里,里四为连,连十为乡,乡五为帅。国内十五乡,自家至帅。郊外则三十家为邑,邑十为卒,卒十为乡,乡三为县,县十为属,属有五。自家至属,各有官长,以司其事,以寓军政焉,而齐遂霸。

  徐伟长《中论》曰:"夫治平在庶功兴,庶功兴在事役均,事役均在民数周。民数周为国之本也。先王周知其万民众寡之数,乃分九职焉。九职既分,则劬劳者可见,勤惰者可闻也,然而事役不均者,未之有也。事役既均,故上尽其心,而人竭其力,然而庶功不兴者,未之有也。庶功既兴,故国家殷富,大小不匮,百姓休和,下无怨疾焉,然而治不平者,未之有也。故泉有源,怡有本。道者,审本而已矣。故《周礼》,孟冬,司寇献民数於王,王拜受之,登於天府,内史、司会、冢宰贰之。其重之也如是。今之为政者,未之知恤民也,譬犹无田而欲树艺,虽有农夫,安能措其强力乎?是以先王制六乡、六遂之法,所以维持其民,而为之纲目也。使其邻比相保爱,赏罚相延及,故出入、存亡、臧否、逆顺,可得而知也。及乱君之为政也,户口漏於国版,夫家脱於联伍,避役逋逃者有之,於是奸心竞生,而伪端并作,小则滥窃,大则攻劫,严刑峻令不能救也。人数者,庶事之所自出也,莫不取正焉。以分田里,以令贡赋,以造器用,以制禄食,以起田役,以作军旅。国以建典,家以立度,五礼用修,九刑用措,其唯审人数乎!"

  秦用商鞅变法,令民为什伍,而相收司连坐,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,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。

  按:秦人所行什伍之法与成周一也。然周之法则欲其出入相友,守望相助,疾病相扶持,是教其相率而为仁厚辑睦之君子也。秦之法,一人有奸,邻里告之,一人犯罪,邻里坐之,是教其相率而为暴戾刻核之小人也。

  汉高祖二年,举民年五十以上,有修行,能帅众为善,置以为三老,乡一人;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,与县令、丞、尉以事相教,复勿繇戍,以十月赐酒肉。十里一亭,亭有长。十亭一乡,乡有三老、有秩、啬夫、游徼。三老掌教化,啬夫职听讼、收赋税,游徼徼循禁贼盗。县大率方百里,其民稠则减,稀则旷,乡、亭亦如之。皆秦制也(《汉官仪》曰:"游徼、亭长皆习设备五兵:弓弩、戟、楯、刀剑、甲钲。鼓吏赤帻行縢,带剑佩刀,持盾被甲,设矛戟,习射。设十里一亭,亭长,亭候。五里一邮,邮间相去二里半,司奸盗。亭长持二尺版以劾贼,执绳以收执贼。")。

  水心叶氏曰:"县、乡、亭之制,本於商鞅。鞅虽改法,要是周衰,国大者难用旧制,齐、晋、楚裂地名官以自便,往往在商鞅之前矣。古者百里之狭,自为朝廷,由後世观之,疑若烦民。然三老、啬夫、游徼,犹各有职掌,近民而分其责任。若後世荡然无复纪秩,而令、长悍然独以征取为事,则又鞅之所不为也。"

  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为义帝发丧,讨项羽。

  文帝十二年,诏以户口率置三老常员,遣谒者劳赐三老帛,人五匹。

  武帝元狩元年,遣谒者赐县三老帛,人五匹;乡三老人三匹。

  元狩六年,遣谒者循行天下,谒三老、孝弟以为民师。

  戾太子发兵诛江充,长安扰乱,言太子反。上怒甚,壶关三老茂上书,言太子亡邪心,上感悟。

  宣帝元康元年,加赐三老帛。四年及甘露三年,皆赐帛有差。

  王尊为京兆尹,坐免。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尊治京兆功效日著。书奏,天子後以尊为徐州刺史。

  王尊为东郡太守,河水甚溢。尊躬率吏民,投沈白马,状以身填金堤,水波稍却。白马三老奏其状,制诏秩尊中二千石。

  黄霸守颍川,吏民兴於行谊,赐三老爵及帛。

  韩延寿守冯翊,有昆弟讼田,延寿曰:"咎在冯翊。"称疾病,不听事,令、丞、啬夫、三老亦自系待罪。

  元帝初元元年,赐三老帛,人五匹。

  五年,赐三老帛,人五匹。

  永光二年,赐三老帛。

  成帝建始元年,赐三老钱、帛。

  绥和元年,赐三老帛。

  平帝元始三年,赐三老帛。

  西汉凡县、道(有蛮夷曰道)、国(列侯所食县曰国)、邑(皇太后、皇后、公主所食曰邑)千五百八十七,乡六千六百二十二,亭二万九千六百三十五。

  东汉乡置三老,掌教化,凡有孝子顺孙、正女义妇,逊财救患,及学士为民法式者,皆扁表其门闾,以兴善行。乡置有秩、游徼、三老。有秩,郡所置,秩百石,掌一乡人;其乡小者,县置啬夫一人。皆主知民善恶,为役先後,知民贫富,为赋多少,平其差品。游徼掌徼循,禁司奸盗。又有乡佐,属乡,主民收赋税。亭有长,以禁盗贼。里有里魁,民有什伍,善恶以告。本注曰:"里魁掌一里百家。什主十家,伍主五家,以相检察。有善事、恶事,以告监官。"(《汉官仪》曰:"乡户五千则有秩。")

  明帝即位,赐爵三老、孝弟、力田人三级。注云:"三老、孝弟、力田,皆乡官之名。三老,高帝置,孝弟、力田,高后置,所以劝导乡里,助成风化。"

  今考西汉《高后纪》,元年,初置孝弟、力田二千石者一人。师古曰:"特置孝弟、力田官而尊其秩,欲以劝厉天下,令各敦行务本。"然则三老乡各一人,孝弟、力田既禄秩如许尊,未必各乡皆设,有其人则置之耳。孝文、武、宣、成、哀纪,各有赐孝弟、力田金帛爵级事。

  元和二年,帝耕於定陶。诏曰:"三老,尊年也;孝弟,淑行也;力田,勤劳也。国家甚休之。其赐帛人一匹,勉率农功。"

  永平三年,赐三老、孝弟、力田爵,人三级。

  十二年,赐三老、孝弟、力田爵,人三级。

  十七年,赐三老、孝弟、力田爵,人三级。

  章帝建初三年,赐三老、孝弟、力田爵,人三级。

  四年,立皇太子,赐爵同。

  和帝永光八年,赐爵同。

  十二年,赐爵同。

  元兴元年,立皇太子,赐爵同。

  安帝永初三年,帝加元服,赐爵二级。

  元初元年,赐爵同。

  延光元年,赐爵人二级。

  顺帝永建元年,赐爵人三级。

  四年,赐爵二级。

  阳嘉元年,赐爵三级。

  桓帝建和元年,赐爵同。

  献帝建安元年,赐爵人二级。

  晋制:每县户五百以上皆置乡,三千以上置二乡,五千以上置三乡,万以上置四乡,乡置啬夫一人。乡户石每千以下,置治书吏一人;千以上,置史、佐各一人,正一人;五千五百以上,置史一人,佐二人。县率百户置里吏一人,其土广人稀,听随宜置里吏,限不得减五十户。户千以上,置校官掾一人。县皆置方略吏四人。洛阳县置六部尉。江左以後,建康亦置六部尉,馀大县置二人,次县、小县各一人。邺、长安置吏如三千户以上之制。

  东晋哀帝崇和元年三月庚戌,天下所在土断。

  孝武时,范甯陈时政曰:"昔中原丧乱,流寓江左,庶有旋反之期,故许其狭注本郡。自尔渐久,人安其业,丘垅坟柏,皆以成行,无本邦之名,而有安土之实。今宜正其封疆,土断人户,明考课之科,修闾伍之法。难者必曰:'人各有桑土之怀,下役之虑。'斯成并兼之所执,而非通理之笃论也。古者失地之君,犹臣所寓之主;列国之臣,亦有违適之礼。随会仕秦,致称《春秋》;乐毅逭燕,见褒良史。且今普天之人,原其氏出,皆随代移迁,何至於今而独不可。"帝善之。

  安帝义熙九年,宋公刘裕缘人居土,上表曰:"臣闻先王制治,九土攸序,分境画野,各安其居。故井田之制,三代以崇。秦革其政,汉遂不改,富强兼并,於是为弊。在汉西京,大迁田、景之族,以实关中,即以三辅为乡闾,不复系之於齐、楚。九服不扰,所託成旧。自永嘉播越,爰託淮、海,朝运匡复之算,人怀思本之心,经略之图,日不暇给,是以宁人绥治,犹有未遑。及至大司马桓温,以人无定本,伤理为深,庚戌土断,以一其业,於时财阜国丰,实由於此。自兹迄今,弥历年载,画一之制,渐用颓弛。杂居流寓,闾伍不修,王化所以未纯,民瘼所以犹在,自非改调张,无以济治。夫人情滞常,难与虑始,谓父母之邦以为桑梓者,诚以生焉终焉,敬爱所託。请依庚戌土断之科,庶存其本,稍与事著。然後率之以仁义,鼓之以威声,超大江而跨黄河,抚九州而复旧土。则恋本之志,乃速申於当年,在始暂勤,要终必易。"於是依界土断,唯青、兖、徐三州人居晋陵者,不在断限,诸流寓郡县多被并省。

  宋孝武大明中,王元谟请土断雍州诸侨郡县(今襄阳、汉东等郡也)。

  齐高祖建元二年,诏朝臣曰:"黄籍,人之大纪,国之理端。自顷氓伪已久,乃至窃注爵位,盗易年月。或户存而文书已绝,或人在而反记死叛,停私而云隶役,身强而称六疾,皆政之巨蠹,教之深疵。比年虽却改籍书,终无得实。若约之以刑,则人伪已远;若绥之以德,又未易可惩。诸贤并深明理体,各献嘉谋,以何科算能革斯弊也。"

  虞玩之上表曰:"宋元嘉二十七年八条取人,孝建元年书籍,众巧之所始也。元嘉中,故光禄大夫傅崇,年出七十,犹手自书籍,躬加隐校。古之共理天下,唯良二千石,今欲求理正,其在勤明令长。凡受籍,县不加检勘,但封送州,州检得实,方却下归县。吏贪其赂,人肆其奸,奸弥深而却弥多,赂逾厚而答逾缓。自泰始三年至元徽四年,扬州等九郡黄籍共却七万一千馀户。於今十一年矣,而所正者犹未四万。神州奥区,尚或如此,江、湘诸郡,尤不可言。愚谓宜以元嘉二十七年籍为正。人惰法既久,今建元元年书籍,宜更立明科,一听首悔,迷而不返,依制必戮。使官长审自检校,必令明洗,然後上州,永以为正。若有虚昧,州县同咎。今户口多少,不减元嘉,而版籍顿阙,弊亦有以。自孝建以来,入勋者众,其中操干戈卫社稷者,三分殆无一焉。寻苏峻平後,庾亮就温峤求勋簿,而峤不与,以为陶侃所上,多非实录。物之怀私,无代不有。又有改注籍状,诈入仕流,昔为人役者,今反役人。又生不长髪,便谓道人。或抱子并居,竟不编户,迁徙去来,公违土断,属役无漏,流亡不归。法令必行,自然竞反。为理不患无制,患在不行;不患不行,患在不久。"帝省表,纳之。乃别置校籍官,置令史,限人一日得数巧,以防懈怠。至武帝永明八年,谪巧者戍缘淮各十年,百姓怨咨。帝乃诏曰:"既往之愆,不足追咎。自宋昇明以前,皆听复注。其有谪边疆,皆许还本。自此後有犯,严其罪。"

  梁武帝时所司奏,南徐、江、郢逋两年黄籍不上。帝纳尚书令沈约之言,诏改定《百家谱》。

  约上言曰:"晋咸和初,苏峻作乱,版籍焚化。此後,起咸和三年以至乎宋,并皆详实,朱笔隐注,纸连悉缝。而尚书上省库籍,唯有宋元嘉中以来者。晋代旧籍并在下省左人曹,谓之"晋籍"。有东西二库。既不系寻检,主者不复经怀,狗牵鼠齧,雨湿沾烂,解散於地,又无扃縢。此籍精详,实宜保惜,位高官卑,皆可依按。宋元嘉二十七年,始以七条徵发。既立此科,苟有回避,奸伪互起,岁月滋广,以至於齐。於是东堂校籍,置郎、令史以掌之,而簿籍於此大坏矣。凡粗有衣食者,莫不互相因依,竞行奸货,落除卑注,更书新籍。通官荣禄,随意高下。以新换故,不过用一万许钱,昨日卑微,今日仕伍。凡此奸巧,并出愚下,不辨年号,不识官阶,或注义熙在宁康之前,或以崇安在元兴之後,此时无此府,此年无此国。元兴唯有三年,而猥称四年;又诏书甲子,不与长历相应。如此诡谬,万绪千端,校籍诸郎,亦所不觉,不才令史,更何可言?且籍字既细,难为眼力,寻求巧伪,莫知所在,徒费日月,未有实验。假令兄弟三人,分为三籍,却一籍祖父官,其二初不被却,同堂从祖以下,固自不论。诸如此例,难可悉数。或有应却而不却,不须却而却。所却既多,理无悉当,怀冤抱屈,非止百千,投辞请诉,充曹牣府,既难领理,交兴人怨。於是悉听复注,普停洗却。既蒙复注,则莫不成官。此盖核籍不精之巨弊也。臣谓宋、齐二代,士庶不分,杂役减阙,职由於此。自元嘉以来,籍多假伪,景平以前,既不系检,凡此诸籍,得无巧换。今虽遗落,所存尚多,宜有徵验,可得信实,其永初、景平籍,宜移还上省。窃以为晋籍所馀,须加宝爱,若不留意,则远复散失矣。不识胄允,非谓衣冠,凡诸此流,罕知其祖。假称高、曾,莫非巧伪,质诸文籍,奸事立露,徵覆矫诈,为益实弘。又上省籍库虽直郎题掌,而尽日科校,唯令史独入,籍既重实,不可专委群细。若入库检籍之时,直郎、直都,应共监视,写籍皆於郎、都目前,并皆掌置,私写、私换,可以永绝。事毕郎出,仍自题名。臣又以为巧伪既多,并称人士,百役不及,高卧私门,致令公私阙乏,是事不举。宜选史传学士谙究流品者为左人即左人尚书,专共校勘。所贵卑姓杂谱,以晋籍及宋永初、景平籍在下省者对共雠校。若谱注通籍有卑杂,则条其巧谬,下在所科罚。"帝以是留意谱籍,诏御史中丞王僧孺改定《百家谱》,由是有令史、书吏之职,谱局因此而置。始,晋太元中,员外散骑侍郎贾弼好簿状,大披群族,所撰十八州百一十六郡,合七百一十二卷,士庶略无遗阙,其子孙代传其业。宋王弘、刘湛并好其书。弘日对千客,不犯一人讳。湛为选曹,始撰百姓谱,以助铨序,伤於寡略,齐王俭复加去取,得繁省之衷。僧孺为八十卷,东南诸族别为一部,不在百家之数。

  按:魏、晋以来,最重世族,公家以此定选举,私门以此订婚姻,寒门之视华族,如冠屦之不侔。则夫徭役贱事,人之所惮,固宜其改窜冒伪,求自附流品,以为避免之计也。然徭役当视物力,虽世族在必免之例,而官之占田有广狭,泽之荫後有久近,若於此立法以限之,不劳而定矣。不此之务,而方欲改定谱籍,虽曰选谙究流品之人为郎、尚书以掌之,然伪冒之久者滋多,非敢於任怨者谁肯澄汰?如杨佺期、井韶至以耻愤构逆乱,则澄汰亦岂易言哉!

  陈文帝天嘉初,诏曰:"自顷编户播迁,良可哀伤。其亡乡失土,逐食流移者,今年内随其適乐,来岁不问侨旧,悉令著籍,同土断之例。"

  按:《周官》之法,贵者、贤者及新甿之迁徙者,皆复其征役,後世因之。故六朝议征役之法,必以土断侨寓,釐正谱籍为先。然自晋至梁、陈,且三百年,贵者之泽既斩,则同於编氓;侨者之居既久,则同於土著,难以稽考。此所以伪冒滋多,而议论纷纷也。

  後魏初不立三长,唯立宗主督护,所以人多隐冒,五十、三十家方为一户,谓之"荫附"。荫附者皆无官役,豪强徵敛,倍於公赋。孝文太和十年,纳给事中李冲之说,遂立三长(三长谓五家一邻长,五邻一里长,五里一党长)。

  李冲以为三正理人,所由来远,於是创三长之制,曰:"宜准古,五家立一邻长,五邻立一里长,五里立一党长,取乡人强谨者。邻长复一夫,里长二,党长三,所复复征戍,余若民。三长三载亡愆,则陟用之一等。"太后览而称善,引见公卿议之。中书令郑羲、秘书令高祐等曰:"冲求立三长者,乃欲混天下为一法,言似可用,其实难行。"太尉元丕曰:"臣谓此法若行,公私有益。"咸称方今有事之月,校比人户,新旧未分,人心劳怨,请过今秋,至冬闲月,徐乃遣使,於事为宜。冲曰:"人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若不因课时,百姓徒知立长校户之勤,未见均徭省赋之益,心必生怨。宜及课调之月,令知赋税之均。既识其事,又得其利,因人之欲,为之易行。"著作郎傅思益进曰:"人俗既异,险易不同。九品差调,为日已久,一朝改法,恐成扰乱。"太后曰:"立三长则课有常准,赋有常分,包荫之户可出,侥幸之人可止,何为而不可?"遂立三长,公私便之。

  北齐令人居十家为比邻,五十家为闾里,百家为族党。一党之内,则有党族一人、副党一人、闾正二人、邻长十人,合十有四人,共领百家而已。至於城邑,一坊侨旧或有千户以上,唯有里正二人、里吏二人。里吏不常置。隅老四人,非是官府,私充事力,坊事亦得取济,若论外党,便是烦多。

  齐文宣始立九等之户,富者税其钱,贫者役其力。

  隋文帝受禅,颁新令,五家为保,保有长,保五为闾,闾四为族,皆有正。畿外置里正,比闾正,党长比族正,以相检察。

  苏威奏置五百家乡正,令理人间词讼。李德林以为:"本废乡官判事,为其里闾亲识,判断不平,今令乡正专理五百家,恐为害更甚。且今时吏部总选人物,天下不过数百县,於六七百万户内铨简数百县令,犹不能称其才,乃欲於一乡之内选人能理五百家者,必恐难得。又即要荒小县有不至五百家者,复不可令两县共管一乡。"敕内外群官就东宫会议。自皇太子以下多从德林议。苏威又言废郡,德林语之云:"修令时,公何不论废郡为便?令出,其可改乎?"然高熲同威之议,遂置之。十年,虞庆则於关东诸道巡省使还,并奏云:"五百家乡正专理词讼,不便於人。党与爱憎,公行货贿。"乃废之。

  唐令,诸户以百户为里,五里为乡,四家为邻,五邻为保。每里设正一人(若山谷阻险,地远人稀之处,听随便量置),掌按比户口,课植农桑,检察非违,催驱赋役。在邑居者为坊,别置正一人,掌坊门管钥,督察奸非,并免其课役。在田野者为村,别置村正一人,其村满百家,增置一人,掌同坊正。其村居如满十家者,隶入大村,不须别置村正。天下户,量其资产升降,定为九等,三年一造户籍,凡三本,一留县,一送州,一送户部,常留三比在州县,五比送省(仪凤二年二月敕:自今以後,省黄籍及州县籍也)。诸里正,县司选勋官六品以下、白丁清平强幹者充。其次为坊正。若当里无人,听於比邻里简用。其村正,取白丁充。无人处,里正等并通取十八以上中男、残疾等充。

  开元十八年,敕:"天下户等第未平,升降须实。比来富商大贾多与官吏往还,递相凭嘱,求居下等。自後如有嘱请,委御史弹奏。"

  广德二年,敕:"天下户口委刺史、县令据见在实户,量贫富等第科差,不得依旧籍帐。"

  睿宗景雲二年,监察御史韩琬陈时政,上疏曰:"往年两京及天下州县学生、佐史、里正、坊正,每一员阙,先拟者辄十人。顷年差人以充,犹致亡逸,即知政令风化渐以敝也。"

  宣宗大中九年,诏以州县差役不均,自今每县据人贫富及役轻重作差科簿,送刺史检署讫,炼於令厅,每有役事,委令据簿轮差。

  周显德五年,诏诸道州府,令团并乡村。大率以百户为一团,每团选三大户为耆长。凡民家之有奸盗者,三大户察之;民田之有耗登者,三大户均之。仍每及三载即一如是。

  宋太祖皇帝建隆三年,旧制:凡有课役,皆出於户民,郡国辇运官物,率以侨居人充。至是,始令文武官、内诸司、台、省、监、诸使,不得占州县课役户,及诸州不得役道路居民为递夫。五月,诏令、佐检察差役有不平者,许民自相纠举。京百官补吏,须不碍役乃听。

  国初循旧制,衙前以主官物,里正、户长、乡书手以课督赋税,耆长、弓手、壮丁以逐捕盗贼,承符、人力、手力、散从官以奔走驱使;在县曹司至押、录,在州曹司至孔目官,下至杂职、虞侯、拣、掐等人,各以乡户等第差充。

  乾德五年,又禁诸州职官私占役户供课。

  太宗太平兴国三年,京西转运使程能上言:"诸州户供官役素无等第,望品定为九等,著於籍,以上四等量轻重给役,馀五等免之,後有贫富,随所升降。望令本路施行,俟稍便宜,即颁於天下。"诏令转运使躬裁定之。

  七年,令两京诸州、府部民,有乏种及耕具、人丁者,许众共推择一人,练土地之宜,明种树之法者,县补为农师,令相视田亩沃瘠及五种所宜,指言某处土地宜植某物,某家有种,某户有丁男,某人有耕牛。即令乡三老、里胥与农师周劝民分於旷土种莳,俟岁熟共取其利。为农师者蠲税外,免其他役。民家有嗜酒赌博者、怠於农务者,农师谨察之,白於州县论其罪,以警游惰焉。九年,以其烦扰,停之。

  淳化五年,令天下诸县以第一等户为里正,第二等户为户长,勿得冒名以给役,讫今循其制。

  宋朝凡众役多以厢军给之,罕调丁男。大中祥符五年,提点府界段惟几发中牟县夫修马监仓,群牧制置使以厩卒代焉,因下诏禁之。

  天禧元年,又诏治河勿调丁夫,以役充。

  乾兴元年十二月(时仁宗已即位,未改元),臣僚上言:"伏见劝课农桑,曲尽条目,然乡闾之弊,无由得知。朝廷惠泽虽优,豪势侵陵罔暇,遂使单贫小户,力役靡供。乃岁丰登,稍能自给,或时水旱,流徙无踪,户籍虽有增添,农民日以减少。以臣愚见,且以三千户之邑五等分算,中等已上可任差遣者约千户,官员、形势、衙前将吏不啻一二百户,并免差遣,州县乡村诸色役人又不啻一二百户,如此则二三年内已总遍差,才得归农,即复应役,直至破尽家业,方得休闲。所以人户惧见稍有田产,典卖与形势之家,以避徭役,因为浮浪,或纵惰游。更有诸般恶幸影占门户,田土稍多,便作佃户名目,若不禁止,则天下田畴半为形势所占复。请自今见任食禄人同居骨肉,及衙前将吏各免户役者,除见庄业外,不得更典卖田土,如违,许人告官,将所典卖没官,自减农田之弊,均差遣之劳,免致私役不禁,因循失业。其罢俸、罢任、前资官元无田者,许置五顷为限。"诏三司定夺。三司言:"准农田敕,应乡村有庄田物力者,多苟免差徭,虚报逃移,与形势户同情启幸,却於名下作客户隐庇差徭,全种自己田产。今与一月,自首放罪,限满不首,许人告论,依法断遣支赏。又准敕,应以田产虚立契,典卖於形势、豪强户下隐庇差役者,与限百日,经官首罪,改正户名。限满不首,被人告发者,命官、使臣除名,公人、百姓决配。今准臣僚奏,欲诸命官所置庄田,定以三十顷为限,衙前将吏合免户役者,定以十五顷为限。所典买田只得於一州之内典买。如祖父迁葬,别无茔地者,数外许更置坟地五顷。若地有崖岭,不通步量,刀耕火种之处,所定顷亩,委逐路转运使别为条制,诣实申奏。又按农田敕,买置及析居归业佃逃户未并入本户者,各共户帖供输,今并须割入一户下,今後如有违犯者科罪,告人给赏。"并从之。

  开宝平蜀後,令西川得替官部纲赴京,与减一选;无选可减,加一阶。

  止斋陈氏曰:"熙宁罢衙前,应纲运皆募得替官管押,自令下,无应募者。"

  仁宗景祐中,诏川陕、闽、广、吴、越诸路衙前仍旧制,馀路募有版籍者为衙前,满三期,罪不至徒,补三司军将。

  皇祐中,又禁役乡户为长名衙前,使募人为之。

  役之重者,自里正、乡户为衙前,主典府库或辇运官物,往往破产。景祐中,稍欲宽里正衙前之法,乃命募充。

  知并州韩琦上疏曰:"州县生民之苦,无重於里正衙前,兵兴以来,残剥尤甚。至有孀母改嫁,亲族分居,或弃田与人,以免上等,或非分求死,以就单丁,规图百端,苟脱沟壑之患。每乡被差疏密,与赀力高下不均。假有一县甲乙二乡,甲乡第一等户十五户,计赀为钱三百万,乙乡第一等户五户,计赀为钱五十万,番休递役,即甲乡十五年一周,乙乡五年一周。富者休息有馀,贫者败亡相继,岂朝廷为民父母之意乎?请罢里正衙前,命转运司以州军见役人数为额,令佐视五等簿通一县计之,籍皆在第一等,选赀最高者一户为乡户衙前,後差人仿此。即甲县户少而役蕃,听差乙县户多而役简者。簿书未尽实,听换取他户。里正主督租赋,请以户长代之,二年一易。"下其议京畿、河北、河东、陕西、京东西转运司度利害,皆以为便。而知制诰韩绛、蔡襄亦极论江南、福建里正衙前之弊,绛请行乡户五则之法,襄请以产钱多少定役重轻。至和中,遂命绛、襄与三司参定,继遣尚书都官员外郎吴机复趋江东,殿中丞蔡禀趋江西,与长吏、转运使议可否。因请行五则法,凡差乡户衙前,视赀产多寡置籍,分为五则,又第其役轻重放此。假有第一等重役十,当役十人,列第一等户百;第二等重役五,当役五人,列第二等户五十。以备一番役使。藏其籍通判治所,遇差人,长吏以下同按视之,转运使、提点刑狱察其违慢。遂更著淮南、江南、两浙、荆湖、福建之法,下三司颁焉。自是遂罢里正衙前,百姓稍休息矣。

  按:乾兴元年,臣僚上言影占徭役之害,自官豪势要以至衙前将吏,皆避役之人。请立限田之法,命官三十顷,而衙前将吏亦得占十五顷,馀者以违制论。夫均一衙前也,将吏为之则可以占田给复,乡户为之则至於卖产破家。然则非衙前之能为人祸也,盖官吏侵渔之毒,可施之於愚戆之乡氓,而不可施之於谙练之将吏故也。韩、蔡诸公所言固为切当,然过欲验乡之阔狭、役之疏密而均之,且既曰罢里正衙前,而复选赀最高者为乡户衙前,则不过能免里正重复应役之苦,而衙前之弊如故也。此王荆公雇募之法所以不容不行之熙丰欤!

  庆历中,令京东西、河北、陕西、河东裁损役人,即给使不足,益以厢兵。

  时范仲淹执政,以为天下县多,故役蕃而民瘠,首废河南府诸县,欲以次及他州,当时以为非是,未几悉复。

  时州县既广,徭役益众,知广济军范讽上言:"军地方四十里,户口不及一县,而差役与诸郡等,愿复为县。"转运司执不可,因诏裁损役人。自是数下诏书,议蠲冗役,以宽民力。又置宽恤民力司,遣使四出。自是州县力役多所裁损,凡省二万三千六百二十二人。

  皇祐中,诏州县里正、押司、录事既代而令输钱免役者,论如违制律。

  时有王逵者,为荆湖转运使,率民输钱免役,得缗钱三十万,进为羡馀,蒙奖诏。由是他路竞为掊克,欲以市恩,民至破产不能偿所负,朝廷知其弊,乃下此诏。

  按:役钱之说始於此。以免役诱民而取其钱,及得钱,则以给他用,而役如故,其弊由来久矣。

  治平四年六月(时神宗已即位,未改元),诏州县差役仍重,劳役不均,其令逐路转运司遍牒辖下州军,如官吏有知差役利害可以宽减者,实封条析以闻。

  先是,三司使韩绛言:"害农之弊,无甚差役之法重者,衙前多致破产,次则州役亦须重费。向闻京东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,其父告其子云'吾当求死,使汝曹免冻馁',自经而死。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。此大逆人理,所不忍闻。又有鬻田产於官户,田归不役之家,而役并增於本等户。其馀戕贼农民,未易遽数。望令中外臣庶条具利害,委侍从、台省官集议,考验古制裁定,使役力无偏重之患,则农民知为生之利,有乐业之心。"役法之议始此。

  英宗时,谏官司马光言:"置乡户衙前以来,民益困乏,不敢营生,富者反不如贫,贫者不敢求富。臣尝行於村落,见农民生具之微而问其故,皆言不敢为也,今欲多种一桑,多置一牛,蓄二年之粮,藏十匹之帛,邻里已目为富室,指抉以为衙前矣,况敢益田畴,葺闾舍乎?臣闻其言,惄焉伤心,安有圣帝在上,四方无事,而立法使民不敢为久生之计乎?臣愚以为凡农民租税之外,宜无所预,衙前当募人为之,以优重相补,不足,则以坊郭上户为之。彼坊郭之民,部送纲运,典领仓库,不费二三,而农民常废八九。何则?儇利戆愚之性不同也。其馀轻役,则以农民为之。"

  按:温公此奏,言之於英宗之时,所谓募人充衙前,即熙宁之法也。然既曰募,则必有以酬之。此钱非出於官,当役者合输之,则助役钱岂容於不徵?而当时诸贤论此事复齗齗不可,何也?盖荆公新法大概主於理财,所以内而条例司,外而常平使者,所用皆苛刻小人,虽助役良法,亦不免以聚敛亟疾之意行之,故不能无弊,然遂指其法为不可行,则过矣。

  同知谏院吴充言:"乡役之中,衙前为重。被差之日,官吏临门籍记,杯杵匕箸皆计资产,定为分数,以应须求。至有家赀已竭而逋负未除,子孙既没而邻保犹逮。是以民间规避重役,土地不敢多耕,而避丁等;骨肉不敢义聚,而惮人丁。无以为生。乞早定乡役利害,以时施行。"

  帝因阅内藏库奏,有衙前越千里输金七钱,库吏邀乞,逾年不得还者。帝重伤之,乃诏制置条例司讲立役法。

  熙宁二年,条例司言:"考合众论,悉以使民出钱雇役为便,即先王之法,致民财以禄庶人在官者之意也。愿以条目付所遣官分行天下,博尽众议。"奏可。於是条谕诸路曰:"衙前既用重难分数,凡买扑酒税、坊场,旧以酬衙前者,从官自卖,以其钱同役钱随分数给之。其厢镇场务之类,旧酬奖衙前,不可令民买占者,即用旧定分数为投名衙前酬奖。如部水陆运及领仓驿、场务、公使库之类,旧烦扰且使陪备者,今当省,使无费。承符、散从等旧苦重役偿欠者,今当改法除弊,使无困。凡有产业物力而旧无役者,今当出钱以助役。"皆其条目也。久之,司农寺言:"今立役条,所宽优者,皆村乡朴蠢不能自达之穷氓;所裁取者,乃仕宦兼并能致人言之豪右。若经制一定,则衙司县吏又无以施诛求巧舞之奸,故新法之行尤所不便。筑室道谋,难以成就,欲自司农申明所降条约,先自一两州为始,候其成就,即令诸州军放视施行,若其法实便百姓,当特奖之。"从之。於是提点府界公事赵子几以其府界所行条目奏上之,帝下之司农寺,诏判寺邓绾、曾布更议之。绾、布上言:"畿内乡户,计产业若家资之贫富,上下分为五等。岁以夏秋随等输钱,乡户自四等、坊郭自六等以下勿输。两县有产业者,上等各随县,中等并一县输。析居者随所析而升降其等。若官户、女户、寺观、未成丁,减半输。皆用其钱募三等以上税户代役,随役重轻制禄。开封县户二万二千六百有奇,岁输钱万二千九百缗,以万二百为禄,赢其二千七百,以备凶荒欠阙,他县仿此。"然输钱计等高下,而户等著籍,昔缘巧避失实。乃诏责郡县,坊郭三年,乡村五年,农隙集众,稽其物业,考其贫富,察其诈伪,为之升降,若故为高下者,以违制论。募法:三人相任,衙前仍供物产为抵;弓手试武艺,典吏试书计。以三年或二年乃更。为法既具,揭示一月,民无异辞,著为令。令下,募者执役,被差者得散去。开封一府罢衙前八百三十人,畿县放乡役数千,於是颁其法天下天下。天下土俗不同,役重轻不一,民贫富不等,从所便为法。凡当役人户以等第出钱,名免役钱。其坊郭等第户及成丁、单丁、女户、寺观、品官之家,旧无色役而出钱者,名助役钱。凡敷钱,先视州若县应用雇直多少,而随户等均取,雇直既已足用,又率其数增取二分,以备水旱欠阙,虽增毋得过二分,谓之免役宽剩钱。

  四年,上召二府对资政殿,冯京言:"修差役,作保甲,人极劳敝。"上曰:"询访邻近百姓,亦皆以免役为喜。盖虽令出钱,而复其身役,无追呼刑责之虞,人自情愿故也。"文彦博言:"祖宗法制具在,不须更张,以失人心。"上曰:"更张法制,於士大夫诚多不说,然於百姓何所不便?"彦博曰:"为与士大夫治天下,非与百姓治天下也。"

  按:潞公此论失之。盖介甫之行新法,其意勇於任怨而不为毁誉所动,然役法之行,坊郭、品官之家尽令输钱,坊场、酒税之入尽归助役,故士夫豪右不能无怨,而实则农民之利,此神宗所以有"於百姓何所不便"之说。而潞公此语与东坡所谓"凋敝太甚,厨传萧然"云者,皆介甫所指以为流俗干誉,不足恤者,是岂足以绳其偏而救其弊乎?

  四月,从提举常平陈知俭之请,罢许州衙前幹公使库,以军校主之,月给食钱三千。初,诸路衙前以公使多所倍费,有至破家者,至是始更以军校,其後行於诸路,人皆便之。

  御史中丞杨绘言:"非不知助役之法乃陛下闵差役之不均,欲平一之,而有司率务多敛,致天下不晓,以为取赢而他用之也。如王庭老、张靓科配一路缗钱至七十万,输之多者一户至三百千,民皆谓供一岁役之外,剩数几半,咸谓庭老、靓必有升擢。此盖因取数多,谤议兴也。乞少赐裁损,以安民心。"

  东明县民数百诣开封府及台省,诉超升等第出役钱事。杨绘又言:"东明县民所诉,乃因司农寺不因旧则,自据户数创立助役钱等第,下县令遵所立而著之籍,不问堪升与否也。凡立等第,必稽户力高下而制其升降。州必凭县,县必凭户长、里正,户长、里正稽之乡众,乃可得实。今乃自司农寺预定品数,付县立簿,岂得民心甘服哉?"帝命提点司究所从升降以闻,仍严升降之法。司农寺及府界提举言,畿民有未知新立法意,以助役钱多,愿仍旧充役者。诏如不愿输钱免役,县案所当供役岁月,如期役之,与免输钱。王安石为言外间扇摇役法者,谓输钱多必有赢馀,若群诉必可免役,既聚众侥幸,苟受其诉,与免输钱,当仍役之。帝从其说。

  监察御史刘挚陈十害,其要曰:"上户常少,中下户掌多,故旧法上户之役类皆数且重,下户之役率常简而轻,今不问上下户,概视物力以差出钱,故上户以为幸,而下户苦之。优富苦贫,非法之善。况岁有丰凶,而役人有定数,助钱岁不可阙,则是赋税有时减阁,而助钱更无蠲损也。役人必用乡户,为其有常产则自重,今既招雇,恐止得浮浪奸伪之人,则帑庾、场务、纲运,不唯不能典幹,窃恐不胜其盗用而冒法者众。至於弓手、耆、壮、承符、散从、手力、胥史之类,恐遇寇则有纵逸,因事辄为骚扰也。司农新法,衙前不差乡户,其旧尝愿为长名者,听仍其旧,却用官自召卖酒税、坊场并州县坊郭人户助役钱数,酬其重难,惟此一法有若可行。然坊郭十等户,缓急科率,郡县赖之,难更使之均助钱。乞诏有司,若坊场钱可足衙前雇直,则详究条目,徐行而观之。"

  御史中丞杨绘言:"助役之利一,而难行有五。请先言其利:假如民田有一家而百顷者,亦有户才三顷者,其等乃俱在第一。以百顷而较三顷,则已三十倍矣,而受役月日均齐无异。况如官户,则除耆长外,皆应无役,今例使均出雇钱,则百顷所输必三十倍於三顷者,而又永无决射之讼,此其利也。然难行之说亦有五:民惟种田,而责其输钱,钱非田之所出,一也。近边州军应募者非土著,奸细难防,二也。逐处田税,多少不同,三也。耆长雇人,则盗贼难止,四也。专典雇人,则失陷官物,五也。乞先议防此五害,然後著为定制,仍先戒农寺无欲速就以祈恩赏,提举司无得多取於民以自为功,如此则谁复妄议?"

  同判司农寺曾布摭绘、挚所言而条奏辩诘之,其略曰:"畿内上等户尽罢昔日衙前之役,故今所输钱比旧受役时,其费十减四五;中等人户旧充弓手、手力、承符、户长之类,今使上等及坊郭、寺观、单丁、官户皆出钱以助之,故其费十减六七;下等人户尽除前日冗役,而专充壮丁,且不输一钱,故其费十减八九。大抵上户所减之费少,下户所减之费多。言者谓优上户而虐下户,得聚敛之谤,臣所未谕也。提举司以诸县等第不实,故首立品量升降之法,开封府、司农寺方奏议时,盖不知已尝增减旧数。然旧敕每三年一造簿书,等第常有升降,则今品量增减亦未为非。又况方晓谕民户,苟有未便,皆与釐正,则凡所增减,实未尝行。言者则以为品量立等者,盖欲多敛雇钱,升补上等以足配钱之数;至於祥符等县,以上等人户数多减充下等,乃独掩而不言,此臣所未谕也。凡州县之役,无不可募人之理。今投名衙前半天下,未尝不典主仓库、场务、纲运,而承符、手力之类,旧法皆许雇人,行之久矣,惟耆长、壮丁,以今所措置最为轻役,故但轮差乡户,不复募人。言者则以为专典雇人,则失陷官物;耆长雇人,则盗贼难止。又以为近边奸细之人应募,则焚烧仓廪,或守把城门,则恐潜通外境,此臣所未谕也。免役或输见钱,或纳斛斗,皆从民便,为法至此,亦已周矣。言者则谓直使输钱,则丝帛粟麦必贱,若用他物准直为钱,则又退拣乞索,且为民害。如此则当如何而可?此臣所未谕也。昔之徭役皆百姓所为,虽凶荒饥馑,未尝罢役,今役钱必欲稍有馀羡,廼所以为凶年蠲减之备,其馀又专以兴田利、增吏禄。言者则以为助钱非如税赋有倚阁减放之期,臣不知昔之衙前、弓手、承符、手力之类,亦尝倚阁减放否?此臣所未谕也。两浙一路,户一百四十馀万,所输缗钱七十万耳,而畿内户十六万,率缗钱亦十六万。是两浙所输财半畿内,然畿内用以募役,所馀亦自无几。言者则以为吏缘法意,广收大计,如两浙欲以羡钱徼幸,司农欲以出剩为功,此臣所未谕也。"於是诏绘知郑州,挚落馆阁校勘、监察御史里行,监衡州盐仓。遣察访使遍行诸路,促成役书。

  司农言:"始议出钱助民执役,今悉召募,请改助役为免役。"制可,若不愿就募而强之者论如律。

  诏监司各定所部助役钱数,利路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,判官鲜于侁曰:"利路民贫,二十万足矣。"议既不合,各为奏上。帝是侁议,侍御史邓绾言:"利路役岁须缗钱九万馀,而李瑜率取至三十三万有奇。"乃诏责瑜而擢侁为副使,以示诸路。

  颁募役法於天下。内外胥吏素不赋禄,惟以受赇为生,至是,用免役钱禄之,有禄而赃者,用仓法重其坐。初时,京师赋吏禄,岁仅四千缗。至八年,计缗钱三十八万有奇,京师吏旧有禄及外路吏禄尚在数外。又诏:"凡县皆以免役剩钱,用常平法给散收息,添支吏人餐钱,仍立为法。"

  五年,权江西提刑、提举金君卿首遵诏书募受代官部钱帛纲趋京,不差乡户衙前,而费十减五六。赐诏奖谕,仍落权为真。

  先时,召募人押钱帛纲入京,每一万贯匹支陪纲钱五百贯足,询问曾押纲乡户衙前之家,皆不愿行,乃选得替官员、使臣人员管押,相度每绸绢万匹正支钱一百缗足,钱万贯支钱七十缗足,并不差乡户衙前,故有此诏。

  王安石白上曰:"此事诸路皆可行,但令监司加意许令指占好舟,差壮力兵士及时遣,则替罢官人人争应募矣。"

  七年,诏:"役钱每千别纳头子五钱,凡修官舍、作什器、夫力辇载之类,皆许取以供费,若尚不给用,许以情轻赎铜钱足之。"

  先是,凡公家之费有敷於民间者,谓之"圆融"。多寡之数,或出临时,污吏乘之以为奸,习弊滋久。至是,诏辄圆融者,以违制论,不以去官赦原。

  诏:"闻镇、定州民有拆卖屋木以纳免役钱者,令安抚、转运、提举司体量,具实以闻。"

  王安石白上,言:"百姓卖屋纳役钱,臣不能保其无此。然论事有权,须考问从前差役卖屋陪填,与今卖屋纳役孰多孰少,即於役法利害灼然可见。"

  诏:"崇奉圣祖及祖宗陵寝神御寺院、宫观,免纳役钱。诸旌表门闾有敕书,及前代帝王子孙於法有荫者,所出役钱依官户法,赐号处士非因技授者准此。" 五月,诏:"诸路公人如弓箭手法,给田募人为之。凡逃、绝、监牧之田籍於转运司者,不许射买请佃,以其田给应募者,而覈其所直,准一年雇役为钱几何,而归其直於转运司。"衢州西安县用缗钱十二万买田,始足募一县之役。司农寺请行之诸路,诏自今用宽剩钱买募役田,须先参会馀钱可以枝梧灾伤,方许给买,若田价翔贵之地则止之。八月,诏罢给田募役法,已就募人如旧,阙者勿补。七月,参知政事吕惠卿献议曰:"免役出钱或未均,出於簿法之不善。按户令手实者,令人户具其丁口、田宅之实也。嘉祐敕造簿,委令佐责户长、三大户录人户丁口、税产物力为五等,且田野居民,耆、户长岂能尽知其贫富之详?既不令自供手实,则无隐匿之责,安肯自陈?又无赏典,孰肯纠抉?以此旧簿不可信用。谓宜仿手实之意,使人户自占家业,如有刊匿,即用隐寄产业赏告之法,庶得其实。"於是遂行手实法。其法:官为定立田产中价,使民各以田亩多少高下随价自占,仍并屋宅分有无蕃息以立之等,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,非用器、田榖而辄隐落者许告,有实,三分以一充赏。将造簿,预具式示民,令依式为状,县受而籍之。以其价列定高下,分为五等。既该见一县之民物产物钱数,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,明书其数,众示两月,使悉知之。从之。

  察访京南常平事蒲宗孟言:"近制,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而官为注籍,以正百年无用不明之版图,而均齐其力役,此天下之良法也。然县灾伤五分以上,则留竣丰岁。以臣观之,使民自供手实,无所扰也,何待於丰穰哉?愿诏有司不以丰凶弛张其法。"从之。

  十月,诏:"闻东南推行手实簿法,公私烦扰,其权罢,委司农寺再详定以闻。"

  初,吕惠卿创行手实法,言者多论其长告讦,增烦扰,不便。至是,惠卿罢政,御史中丞邓绾言:"役法初行,且用丁产户籍,故诸路患其不均,各已改造。其均钱之法,田顷可用者视田顷,税数可用者视税数,已得家业贯陌者视家业贯陌。或随所下种石,或附所收租课,法虽不同,大约已定,而民乐输矣,安用剔抉披索,互相纠告,使不安其生邪?凡民所以养生之具,日用而家有之。今欲尽数供析出钱,则本用供家,不专於租赁营利,欲指为供家之物,则有时馀羡,不免须贸易与人,则家家有告讦之忧,人人有隐落之罪,无所措手足矣。夫行商坐贾,通货殖财,四民之一也。其有无交易,不过服食、器用、粟米、财畜、丝麻、布帛之类,或春有之而夏已析阅,或秋居之而冬已散亡,则公家簿书如何拘辖,隐落之罪安得而不犯?徒使傊讼者趋赏报怨而公相告讦,畏怯者守死忍饿而不敢为生,其为未善可知矣。"故降是诏。

  司农寺乞废户长、坊正,令州县坊郭择相邻户三二十家排比成甲,迭为甲头,督输税赋苗役,一税一替。若催科外别令追呼者,以违制论。从之。明年,诏问罢耆户长、壮丁之法何人建议,及以此议奏呈,帝曰:"已令出钱免役,又排甲使为保丁,责之催科,失信於民。又保正本令习兵,何可更供二役?"安石曰:"保丁、户长皆百姓为之,今罢差户长,使为保丁,数年或十年方催一税,其任役不过二十馀家,於人情无所苦。《周官》什伍其民,有军旅,有田役,若谓保丁止供教阅,不知馀事属何人也?"其後,诸路皆言甲头催税未便,遂诏耆户长、壮丁仍旧募充,其保正、甲头、承帖法并罢。诏:"官户输役钱免其半,所免虽多,各无过二十千。两县以上有物产者通计之,两州两县有物产者随所输钱,等第不及者并一多处。"以司农寺言户减免钱数,承民户两处有物业者出钱不一故也。

  九年,荆湖路察访蒲宗孟言:"两路元敷役钱太重,以一岁较其入出而宽剩数多。"诏权减二年。十月,诏:"自今宽剩役钱及买扑坊场钱,更不以给役人,岁具羡数上之司农,馀物凡籍之常平者,常留一半。"

  侍御史周尹言:"诸路募役钱,元指挥於数外留宽剩钱一分,闻诸州县希提举司风指,广敷民钱,至减省役额,克损雇直,而民间输数一切如旧。宽剩数已倍多而募直太轻,仓法又重,役人多不愿就募。天下皆谓朝廷设法聚敛,不无疑怨。乞遵免役本法,募耆长、户长及役人,不可过减者悉复旧额,但约募钱足用,其宽剩止存留一分,以上不得更有敷取。"三司使沈括亦言:"立法之意,本欲与民均财惜力,役重者不可不助,无役者不可不使之助金。重役不过衙前、耆户长、散从官之类,衙前即坊场、河渡钱自可足用,其馀取於坊郭、官户、女户、单丁、寺观之类,足以赋禄。出钱之户不多,则州县易於督敛,重轻相补,民力自均,诏司农寺相度以闻。

  知彭州吕陶奏:"朝廷欲宽力役,立法召募,初无过敛民财之意,有司奉行过当,增添科出,谓之宽剩。自熙宁六年施行役法,至今四年,臣本州四县,已有宽剩钱四万八千七百馀贯,今岁又须科纳一万馀贯。以成都一路计之,无虑五六十万,推之天下,见今纳有六七百万贯文宽剩在官。岁岁如此,泉币绝乏,货法不通,商旅、农夫最受其弊。臣恐朝廷不知免役钱外有此宽剩数目,乞令诸路提举仓司契勘见在宽剩钱数,约度支得几岁不至缺乏,沛发德音,特与免数年,或乞逐年限定数目,不得过役钱十分之一,所贵民不重困。"不报。

  是岁,诸路上司农寺岁收免役钱一千四十一万四千五百五十三贯、石、匹、两:金银钱斛匹帛一千四十一万四千三百五十二贯、石、匹、两,丝绵二百一两;支金银钱斛六百四十八万七千六百八十八两、贯、石、匹;应在银钱斛匹帛二百六十九万二千二十贯、匹、石、两,见在八十七万九千二百六十七贯、石、匹、两。

  役钱之初立额,两浙之东多以田税钱数为则,浙西多用物力。至是,诏令通物力、税钱互细为数,从便输纳。

  初,许两浙坊郭户家产不及二百千、乡村户不及五十千,毋输役钱,已而乡户不及五十千者亦不免输。

  元丰七年,天下免役缗钱岁计一千八百七十二万九千三百,场务钱五百五万九千,榖帛石匹九十七万六千六百五十七,役钱较熙宁所入多三之一。

  帝之力主免役也,知民间通苦差役,而衙役之任重行远者尤甚,特创免法。虽均敷雇直不能不取之民,然民得一意田亩,实解前日困敝。故群议杂起,意不为变。顾其间采王安石策,不正用雇直为额,而展敷二分以备吏禄、水旱之用。群臣每以为言,屡加疑诘,而安石持之益坚。此其为法既不究终防弊,又有聚敛小人乘此增取,帝虽数诏禁戒,而不能尽止。至是,雇役不加多,而岁入比前增广,则安石不能将顺德意,其流弊已见矣。

  八年(哲宗已即位)八月,户部言:"役钱所留宽剩,内有及三四分已上去处,合行裁减,令所留宽剩不得过二分,馀并减,其元不及二分处依旧。"从之。又诏体量人户役钱轻重,先从下等减放。又诏:"旧以保正代耆长催税、甲头代户长、承帖人代壮丁并罢,如元充保正、户长、保丁,愿不妨本保应募者听。"

  知吉州安福县上官公颖奏:"臣窃怪耆、壮、户长法之始行也,皆出於雇;及其既久也,耆、壮之役则归於保甲之正、长,户长之役则归於催税甲头。往日所募之钱,系承帖司及刑法司人吏许用,而其馀一切封桩,若以为耆、壮、户长诚可以废罢,即所用之钱自当百姓均减元额,今则钱不为之减,又使保正、长为耆壮之事,催税甲头任户长之责,是何异使民出钱而免役,而又使之执役也?"

  按:以保正代耆长等役,熙宁间已尝行之,继而以人言不便罢之矣。今观此,则是罢而复行也。盖熙宁之徵免役钱也,非专为供乡户募人充役之用而已,官府之需用、吏胥之廪给,皆出於此。及其久也,则官吏可以破用,而役人未尝支给,是假免役之名以取之,而复他作名色以役之也。为法之弊,一至此哉!

  侍御史刘挚言:"州县上户常少,中下户常多。自助役法行以来,簿籍不改,务欲敷配钱数,故所在临时肆意升补下户入中,中户入上。今天下往往中上户多而下户少,富县大乡上户所纳役钱,岁有至数百缗或千缗者,每岁输纳无已,至贫竭而後有裁减之期。旧来乡县差役循环相代,上等大役至速亦十馀年而一及之,若下役则动须三二年乃复一差,虽有劳费,比今日岁被重敛之害,孰为多少也?"

 

●卷十三 职役考二

 

  ○历代乡党版籍职役

  元祐元年二月,门下侍郎司马光言:"按因差役破产者,惟乡户衙前有之,自馀散从、承符、弓手、手力、耆户长、壮丁,未闻有破产者。其乡户衙前所以破产者,盖由山野愚戆之人,不能幹事,或因水火损破官物,或为上下侵欺乞取,是致欠折,备偿不足,有破产者。至於长名衙前,在公精熟,每经重难,别得优轻场务酬奖,往往致富,何破产之有?又向者役人皆上等户为之,其下等、单丁、女户及品官、僧道,本来无役,今更使之一概输钱,则是赋敛愈重也。故自行免役以来,富者差得自宽,而穷者困穷日甚。又监司、守令之不仁者,於雇役人之外,多取羡馀,以希恩赏,此农民之所以重困也。臣愚以为莫若直降敕命,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,其诸役人并依熙宁以前旧法,人数委本县令、佐亲自揭五等丁产簿定差。诸州所差之人若正身自愿充役者,即令入役,不愿充役者,任便选雇有行止人自代,其雇钱多少,私下商量。若所雇人逃亡,即勒正身别雇,若将带官物,勒正身赔填。如此,则诸色公人尽得其根柢行止之人,少敢作过,官中百事无不修举。其见雇役人候差到新役人,各放逐便。如衙前一役虽号重难,近来条贯颇为优假,诸公使库、设厨酒库、茶酒司,并差将校勾当,诸上京纲运召得替官员或差使臣、殿侍、军将管押,其杂色及畸零之物差将校或节级管押,衙前若无差遣,不闻更有破产之人。若今日差充衙前,料民间赔备亦少於向日。若犹以衙前为力难独任,即乞依旧於官户、僧道、寺观、单丁、女户有屋业,每月掠钱及十五贯,庄田中年所收斛斗及百石以上者,随贫富等第出助役钱,不及此数者与放免。放其助役钱令逐州桩管,约本州衙前重难分数,即行支给。然尚虑天下役人利害逐处不同,乞指挥下诸路转运司下诸州县,限五日内具利害申本州,州限一月申转运司,本司类聚限一季奏闻,委执政官参详施行。"

  是日,三省、枢密院同进呈,得旨依。初,光上奏,左仆射蔡确言,此大事,当与枢密院共之。故同进呈。知枢密院章惇取光所奏,凡疏略未尽者,枚数而驳奏之。尚书左丞吕公著言:"光所建明,大意已善,其间不无疏略未备。惇所言专欲求胜,不顾朝廷大体。乞选差近臣三四人,专切详定闻奏。"从之。始司马光奏乞复行差役旧法,既得旨依奏,知开封府蔡京即用五日限,令开封、祥符两县如旧役人数,差一千馀人充役,亟诣东府白光。光喜曰:"使人人如待制,何患法之不行!"议者谓京但希望风旨,苟欲媚光,非事实也。苏辙言:"京明知熙宁以前旧法役人数目显有冗长,并不依近降指挥相度申请,便尽数差拨;及朝旨本无日限,辄敢差人监勒,於数日内蹙迫了当,故意扰民,以害成法。乞赐行遣,以示惩戒。"

  监察御史王岩叟言:"请复差乡户主管天下官物,公家则免侵陷,在私亦脱刑祸。宜独可於衙前大役立本等相助法,以尽变通之利。借如一邑之中当应大役者百家,而岁取十人,则九十家出力为助,明年易十户,复如之,则大役无偏重之弊矣。其於百色无名之差占,一切非理之资陪,悉用熙宁新法禁之,虽不助,犹可为。今所谓助者,不过助受役之家岁用而已,无厚敛也。"

  中书舍人苏轼言:"先帝初行役法,取宽剩钱不得过二分,以备灾伤。而有司奉行过当,通计天下乃十四五,然行之几十六七年,常积而不用,至三十馀万贯石。先帝圣意,固自有在,今日所当追探其意,以兴长世无穷之利。熙宁中,尝行给田募役法,其法:以系官田如退滩、户绝、没纳之类,及用宽剩钱买民田,以募役人,大略如边郡弓箭手。臣知密州,亲行其法,先募弓手,民甚便之,曾未半年,此法复罢。盖大臣利於速成,且利宽剩钱以为他用,故不果行。"因列其五利。诏并送详定所。

  右司谏苏辙言:"复行差役,其应议者有五:其一曰旧差乡户为衙前,破散人家,甚如兵火。自新法行,天下不复知有衙前之患,然而天下反以为苦者,其弊自是农家岁出役钱为难,及许人添剗见卖坊场,遂有输纳不纳者耳。向使止用官卖坊场一色课入以雇衙前,自可足办,而他色役人止如旧法,则为利较然矣。初疑衙前多是浮浪投雇,不如乡差税户可託,然行之十馀年,投雇者亦无大败阙,不足以易乡差衙前之害。今略计天下坊场钱,一岁可得四百二十馀万,若立定中价,不许添剗,三分减一,尚有二百八十馀万贯。而衙前支费及召募非泛纲运,一岁共不过一百五十馀万缗,则是坊场之直自可了办衙前百费,何用更差乡户?今制尽复差役,知衙前苦无陪备,故以乡户为之。至於坊场,元无明降处分,不知官自卖邪,抑仍用以酬奖衙前也?若仍用以酬奖,即召募部纲以何钱应用?若不与之钱,即旧名重难,乡户衙前仍前自备,为害不小。其二,坊郭人户旧苦科配,新法令与乡户并出役钱而免科配,其法甚便。但敷钱太重,未为经久之法。乞取坊郭、官户、寺观、单丁、女户,酌今役钱减定中数,与坊场钱用以支雇衙前及召募非泛纲运外,今椿备募雇诸色役人之用。其三,乞用见今在人数定差,熙宁未减定前,其数实冗长,不可遵用。其四,熙宁以前,散从、弓手、手力诸役人常苦迓送,自新法以来,官吏皆请雇钱,役人既便,官亦不至阙事,乞仍用雇法。其五,州县胥吏并量支雇钱募充,仍罢重法,亦许以坊场、坊郭钱为用,不足用,方差乡户,所出雇钱不得过官雇本数。"诏送看详役法所详定,役法所以役法难尽猝就,择其要者先奏以行。於是役人悉用见数为额,惟衙前一役用坊场、河渡钱雇募,不足,方许揭簿定差。其馀役人惟该募者得募,馀悉定差。遂罢官户、寺观、单丁、女户出助役法,其今夏役钱即免输。寻以衙前不皆有雇直,遂改雇募为招募。凡熙、宁尝立法禁以衙前及役人非理役使,及令陪备、圆融之类,悉申行之,耆、壮依保正、长法。坊场河渡钱、量添酒钱之类,名色不一,惟於法许用者仍以支用外,并椿备招募衙前、支酬重难及应缘役事之用。如州钱不供用,许移别州钱用之;一路不足,许从户部通他路移用;其或有馀毋得妄用,其或不足,毋得减募增差。衙前最为重役,若已招募足额,上一等户有虚间不差者,令供次等色役。乡差役人,在职官如敢抑令别雇承符、散从承代其役者,转运司劾奏重责。时提举常平司已罢置,凡役事改隶提刑司。

  九月,诏:"诸路坊郭五等已上,及单丁、女户、官户、寺观等三等以上,旧输免役钱者减五分,馀户下此悉免之,输仍自元祐二年始。凡支酬衙前重难,及纲运公早迓送餐钱,用坊场、河渡钱给赋,不足,方得取此六色钱助用;而有馀,封椿以备不时之须。"

  七年,尚书省言:"近者参行差募之法,闻州县奉诏不谨,以致差徭轻重失当,或役人有所赔备,或占留役钱不尽雇募。"诏运使、提刑司申饬,使之究心,如更不虔,劾奏以闻。二月,诏:"应差诸县手力,如合一乡休役皆不及三年者,得用助役钱募人为之,既终一役,别有间及三年者,复行差法。"

  御史中丞苏辙言:"臣近奏乞修完弊政,以塞异同之议,其一谓诸州衙前。臣请先论今昔差雇衙前利害之实。盖定差乡户,人有家业,欺诈逃亡之弊,比之雇募浮浪,其势必少,此则差衙前之利也。然而每差乡户,必有避免纠决,比至差定,州县吏乞取不赀。及被差使,先入重难,若使雇募惯熟之人费用一分,则乡差生疏之人非二三子不了,由此破荡家产。嘉祐以前,衙前之苦,民极畏之,此则差衙前之害也。若雇募情愿,自非惯熟,必不肯投,州县吏人知其熟事,乞取自少,及至勾当,动知空便,费亦有常,虽经重难,自无破产之患,此则雇衙前之利也。然浮浪之人,家产单薄,侵盗之弊,必甚於乡差,熙宁以来,多患於此,此则雇衙前之弊也。然则差衙前之弊害在私家,而雇衙前之弊害在官府。若差法必行,则私家之害无法可救;若雇法必用,则官府之弊有法可止。何者?嘉祐以前,长名衙前除差三大户外,许免其馀色役。今若许雇募衙前,依昔日长名免役之法,则上等人户谁不愿投?诸州衙前例得实户,则所谓官府之害,坐而自除。臣窃谓虽三代圣人,其法不能无弊,是以易贡为助,易助为彻,要以因时施宜,无害於民而已。今差法行於祖宗,雇法行於先帝,取其便於民者而用之,此三代变法之比也。"

  役次之名: 衙前 散从 承符 弓手户 耆户长 壮丁

  熙宁雇役所取之钱: 坊场 当役户 坊郭户 官户 女户 单丁 寺观 内坊场系官钱,当役户以下系取之於民,谓之"六色钱"。

  取民间六色之钱,益以系官坊场钱,充雇役之用,而尽蠲衙前以下诸役,熙宁之法也。以坊场充衙前雇役之用,而承符以下诸役仍复输差民户,而尽蠲六色之钱,元祐之法也。然元祐复差役之初,议者不同,故有弓手许募曾充有劳效者指挥,则所谓雇役者,不特衙前而已也。六色钱虽曰罢徵,继而诏诸路坊郭五等以上,及单丁、女户、官户,自三等以上,旧输免役钱并减五分,馀户下此悉免之,则所谓雇役之钱,元未尝尽除也。自是诸贤於差雇之议各有所主,而朝廷亦兼行之。然熙宁尽除差法,明立雇议,而当时无状官吏,尚且掯免役之钱而不尽支给,假他役之名而重复科差,况元祐差雇兼行,议论反复,则此免役六色之钱,其在官者不肯尽捐以予民,其在民者有时复徵以入官,固其势也。颍滨所谓所在役钱宽剩一二年必未至缺用,从今放免,理在不疑;东坡所谓六色钱以免役取,当於雇役乎尽之,然後名正而人服。皆至当之论。

  绍圣元年,帝始亲政,三省言役法尚未就绪,帝曰:"第行元丰旧法,而减去宽剩钱,百姓有何不便邪?"

  右司谏朱勃言:"输钱免役,固有过数多敷者。用钱雇役,有立直太重者。役色之内,又有优便而愿自投募,不必给雇者。苟详为裁省,则人情无有不便。"诏付户部详议。

  诏复免役法,凡条约悉用元丰八年见制。乡差役人,有应募者可以更代,即罢遣之。许借坊场、河渡及封椿钱以为雇直,须有役钱日补足其数。所输免役钱,自今年七月始。耆户长、壮丁召雇,不得以保正、保长、保丁充代,其他役色应雇者放此。所敷宽剩钱,不得过一分,昔常过数、今应减下者,先自下五等人户始。复置提举官。九月,用户部言,举行元丰条制,以保正、长代耆长,甲头代户长,承帖人代壮丁。

  其後,又诏:"诸县无得以催税比磨追甲头、保长,无得以杂事追保正、副。在任官以承帖为名,占破当直者,坐赃论。所管催督租赋,州县官辄令陪备输物者,以违制论。"

  左正言孙谔言:"役法之行,在官之数,元丰多,元祐省;虽省,未尝废事也,则多不若省。雇役之直,元丰重,元祐轻;虽轻,未尝不应募也,则重不若轻。"户部尚书蔡京言:"详谔所论多省、轻重,明有抑扬,是谓元丰不如元祐,乞行贬黜。"谔坐黜知广德军。

 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四月,户部奏:"京西北路乡书手、杂职、斗子、所由、库秤、拣、掐之类,土人愿就募,不须给之雇直,他路亦须详度施行。"诏从之。

  崇宁元年,尚书省言:"民户既输钱免役,岂可复差?前书令大保长催税而不给雇直,是为差役,非免役也。"诏提举司以元输雇钱如旧法均给。

  二年,臣僚言:"常平之息,岁取二分,则五年有一倍之数。免役剩钱,岁取一分,则十年有一年之备。故绍圣立法,常平息及一倍,免役宽剩及三料,取旨蠲免,以明朝廷取於民者,非为利也。乞诏常平司候丰衍日,具此制奏而蠲之。"

  四年,臣僚言:"州县户簿等累经改造,故增减失实。乞委常平官分行所部,不以等第,而以田税多寡均敷役钱。"户部尚书许几言:"州县户众而役少,则敷钱止於第三等;或户少而役多,则均及四、五等。今若不计家业税钱,不用等第,概以田亩均敷役钱,则失输钱代役之意。"其议遂格。

  宣和元年,臣僚言;"役钱一事,神宗首防官户免多,特责半输。今比户称官,州县募役之类既不可减,雇令官户所减之数均入下户,下户於常赋之外,又代官户减半之输,岂不重困?"诏:"非泛补官者,输赋、差科、免役并不得视官户法减免,已免者改之。进纳人自如本法。"

  高宗建炎二年,臣僚言:"官户役钱,旧法比民户减半。今来诏置弓手,以御暴防患,官户所赖犹重,欲令官户役钱更不减,而民户比旧役钱量增三分,专椿管以助养给。"从之。

  官旧给庸钱以募户长,及立保甲,则椿庸钱以助给费。未几,废保甲,复户长,而庸钱不复给,遂拘入总制窠名焉。

  臣僚言:"州县保正、副,未尝肯请雇钱,并典吏雇钱亦不曾给,乞行拘收。"户部看详:"州县典吏雇钱若不支给,窃恐无以责其廉谨,难以施行。其乡村耆、户长依法系保正、长轮差,所请雇钱往往不行支给,委是合行拘收。乞下诸路常平司,将绍兴五年分州县所支雇钱,依经制钱例分季发付行在。敢隐匿侵用,并依擅支上供钱法。"从之。

  按:役钱之在官者以供他用,而雇役之直或给或否,中兴以前已如此矣,但尚未曾明立一说,尽取之耳。今乃谓保正、副未尝肯请雇钱,又谓所请雇钱往往不行支给。夫当役者岂有不肯请雇钱之理?而不行支给则州县之过,朝廷所尝觉察禁治,使不失立法之初意可也,今乃以此之故而拘入经制之窠名,所谓"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"也。

  四年,罢催税户长,依熙、丰法,以村甿三十户,每料轮差甲头一名,催纳租税、免役等分物。

  既而言者谓甲头不便者有五:一,小户丁少,催科不办。二,旧每都保正、长才四人,今甲头凡三十一人,破产者必众。三,夏耕秋收,一都之内废农业者凡六十人,则通一路有万万人不容力穑。四,甲头皆耕夫,既不识官府,且不能与形势豪户争立,所差既多,争诉必倍。於是甲头不复差,而耆、户长役钱因不复给。

  保正、副 十大保为一都保,二百五十家内通选才勇物力最高二人充应,主一都盗贼烟火之事,大保长一年替,保正、小保长二年替。户长催一都人户夏秋二税,大保长愿兼户长者,输催纳税租,一税一替,欠数者後料人催。

  以上系中兴以後差役之法,已充役者谓之"批朱",未曾充役者谓之"白脚"。

  孝宗隆兴二年,诏:"诸充保正、副,依条只令管烟火、盗贼外,并不得泛有科扰差使,如违,许令越诉,知县重行黜责,守、倅各坐失觉察之罪。"

  以言者谓近来州县违法,保内事无巨细,一一责办,至於承受文引、催纳税役、抱佃宽剩、修葺铺驿、置买军器、科卖食盐,追扰赔备,无所不至,一经执役,家业随破,故有是命。

  乾道三年,三省言:"役法之害,下三等尤甚。官户既有限田,往往假名寄产。不若一切勿拘限法,只选物力高强官户与民户通差,则役户顿增,下户必无偏差之害。乞此後官户合雇人代役。"诏依,令两浙路先次遵行。

  宁宗庆元五年,右谏议大夫张奎言:"乞行下州县,保正止许幹当本都贼盗、斗殴、烟火公事,不许非泛科配;户长止许专一拘催都内土著租税,不许抑勒代纳逃绝官物,违者官吏重罚。"从之。

  又臣僚言:"户长催纳苗税,内有逃绝之家户籍如故,见存之户恃顽拖欠,为户长者迫於期限,不免与之填纳。虽或经官陈诉,而乃视为私债,不与追理,势单力穷,必至破荡,此户长之所以重困也。乞行下州县,如有恃顽拖欠之徒,即与严行追断,仍勒还代输之钱,庶使充役者不致重困破家。"从之。

  嘉定二年,殿中侍御史徐范言:"民赀之重者,俾充里正。彼多产之家,其输役钱於官亦多,既已征其财,而又俾之执二年之役,是为重复。乞参酌祖宗常平免役之本意,行下州县,姑於役人从役之年,蠲其免役之输,役满输钱如故。"从之。

  役起於物力,物力有升降,升降不殽则役法公。是以绍兴以来,讲究推割、推排之制最详。应人户典卖产业、推割税赋,即与物力一并推割。至於推排,则因其赀产之进退与之升降,三岁一行,固有赀产百倍於前,科役不增於今者。其如贫乏下户,赀产既竭,物力犹存,朝夕经营,而应酬之不给者,非推排不可也。然当时推排之弊,或以小民粗有米粟,仅存屋宇,凡耕耨刀斧之器,鸡豚犬彘之畜,纤微细琐皆得而籍之。吏视其赂之多寡,以为物力之低昂。又有计田家口食之馀,尽载之物力者,上之人忧之,於是又为之限制,除质库房廊、停塌店铺、租牛、赁船等外,不得以猪羊杂色估纽,其贫民求趁衣食,不为浮财,後耕牛、租牛亦与蠲免。若夫江之东、西,以田地亩头计税,亦有不待推排者(惟受产之家,有司详於税契而略於割税,倘为之令曰"交易固以税契为先後,亦以割税为得业,虽已税契,而不割税,许出产人告,以业还见纳税人",则人孰有不割税者乎?此亦所以救役法之弊也)。保正、长之立也,五家相比,五五为保,十大保为都保,有保长,有都、副保正,馀及三保亦置长,五大保亦置都保正,其不及三保、五大保者,或为之附庸,或为之均并,不一也。其人户物力如买扑坊场,别无产业,即以本坊物力就坊充役。如有田产物力,即并就一多处充役。其有物力散在邻乡者,并归烟爨处。又有散在别县数乡者,各随县分并归一里为等第。若夫役次之歇倍,则绍兴十四年臣僚奏请以其物力增及半倍者歇役十年,增及一倍者歇役八年,增及二倍歇役四年,皆理为白脚。必差遍上三等户,方许於得替人轮差。其窄都不及歇役年限去处,即从递年体例选差。淳熙十六年,两浙漕臣耿秉申明,又以一倍歇役十年,二倍歇役八年,三倍歇役六年,庶几疏数得中。庆元元年,徐谊尽破秉之说,专用淳熙十四年臣僚之议。而议者又谓:"物力有高下之殊,乡都有宽狭之异。其折倍之法,可以为宽乡之便,適以贻狭乡之害;可利宽乡之中户,適以困狭乡多产之家。如以宽乡言之,自物力五百贯而上累至二千贯者,则三倍五百贯之家矣。其在富室,虽使之四年一役,亦未为过。若狭乡自物力一百贯而上积至於四百贯,亦谓之三倍,所谓四百贯之户曾不及宽乡之中产,今亦使之四年一役,其利害轻重灼然矣。"於是从耿秉之议,务要宽乡、狭乡各得其便。其析生白脚,则庆元五年臣僚奏谓:"若兄弟共有田二三百亩,才已分析,便令各户充役,则前役未苏而後役踵至,实为中产之害,须以其分後物力参之。其在二等以上者,合作析生白脚,充应役次;若在三等以下,许将未分前充过役次,於各户名下批朱,理为役脚,与都内得替人比并物力高下、歇役久近,通行选差。"品官限田有制:死亡,子孙减半;荫尽,差役同编户(一品五十顷,二品四十五顷,三品四十顷,四品三十五顷,五品三十顷,六品二十五顷,七品二十顷,八品一十顷,九品五顷)。封赠官子孙差役同编户(谓父母生前无曾任官,因伯叔或兄弟封赠者)。应非泛及七色补官,不在限田免役之数,其奏荐弟侄子孙,原自非泛、七色而来者,仍同差役。进纳、军功、捕盗、宰执给使,减年补授,转至升朝官,即为官户,身亡,子孙并同编户。太学生及得解及曾经省试人,虽无限田,许募人充役。单丁、女户及孤幼户,并免差役,庶几孤寒得所存恤,凡有夫有子,不得为女户,无夫、子,则生为女户。死为绝户。女適人,以奁钱置产,仍以夫为户。坑冶户遇采打矿宝,免本身诸般差役。盐、亭户家产及二等以上,与官户、编户,一般差役不及;二等依绍兴十七年七月指挥蠲免。民兵、万弩手免户下三百亩税赋及诸般差役,不及三百亩辄隐他人田亩,许人告。湖北、京西民义勇第四等户,与免非泛差科外,其合差保正、长,以家业钱数多寡为限,将限外之数与官、编户轮差。总首、部将免保正、长差役。文州义士已免之田,不许典卖,老疾身亡,许承袭。凡募人充役,并募土著有行止人,其故停军人及曾系公人并不许募。既有募人,官司不得复追正身。募人不管於雇役之家,非理需索,或凭藉官司之势,奸害善人,断罪外,坐募之者以保伍有犯,知而不纠之罚。且保正、副所职,在於烟火、盗贼、桥梁、道路,今或使之督赋租,备修造,供役使,皆非所役,而执役者每患参役有钱,知县到罢有地理钱,时节参贺有节料钱,官员过都、醋库月息皆於是而取之;抑有弓兵月巡之扰,透漏禁物之责,捕盗出限之罚,催科填代之费,承月追呼之劳;至於州县官吏收买公私食用及土产所有,皆其所甚惧也。若夫户长所职,催夏税则先期借绢,催秋税则先期借米,坍溪落江之田、逃亡死绝之户,又令填纳,凡此之弊,皆上之所当察也。高宗皇帝身履艰难,在河朔亲知闾阎之苦,尝叹知县不得人,一充役次,即便破家,是以讲究役法,至中兴而大备。乾道五年,处州松阳县首倡义役,众出田榖,助役户轮充,守臣范成大嘉其风义,为易乡名,自是所在推行浸广。而当时浮议胥动,多有伺其隙而败其谋者,淳熙十一年,御史谢谔言:"义役之行,当从民便,其不愿义役者,乃行差役。"上然之,且美其言为法意圆备。及朱文公熹亦谓义役有未尽善者四:"上户、官户、寺观出田以充义役,善矣。其间有下户只有田一二亩者,亦皆出田,或令出钱买田入官,而上户田多之人却计会减缩,所出殊少。其下户今既被出田,将来却不免役,无缘复收此田之租,乃是困贫民以资上户,此一未尽善也。如逐都各立役首,管收田租,排定役次,此其出纳先後之间,亦未免有不公之弊,将来难施刑罚,转添词诉,此二未尽善也。又如逐都所排役次,今目已是多有不公,而况三五年後,贫者或富,富者或贫,临事未免却致争讼,此三未尽善也。所排役次,以上户轮充都、副保正,中下户轮充夏秋户长。上户安逸而下户陪费,此四未尽善也。"固尝即此四未尽善者而求之,盖始倡义役者,多乡闾之善士,惟恐当时议之未详而虑之未周。及踵接义役者,未必皆乡闾之善士,於是其弊日开,其流日甚。或以其材智足以把握,而专义役之利;或以其气力足以凌驾,乃私差役之权。曰倍法,曰析生,等第法皆无所考,而雇募人亦不与置;置必受约束、任驱使於义首者,可以教号乡曲,厌酒肉而有馀,否则佣钱不支,而当役者困矣。是以虐贫而优富,凌寡而暴孤。义役之名立,而役户不得以安其业;雇役之法行,而役户不得以安其居。信乎朱熹未尽善之弊,固如此也。

  水心叶氏《义役跋》曰:"保正、长法不承引帖、催二税,今州县以例相驱,诃系鞭挞,遂使差役不行,士民同苦。至预醵钱给费,逆次第其先後,以应期会,名曰义役,然则有司失义甚矣。余尝问为保正者,曰费必数百千;保长者,日必百馀千,不幸遇意外事,费辄兼倍,少不破家荡产,民之恶役,甚於寇雠。余尝疑之,官人以牧养百姓为职,当洁身驭吏,除民疾苦。且追则有期,约日以集,使贿必行,应追者任之可也。民实有产,视税而输,使赋必重,应输者任之可也。保正、长会最督促而已,何用自费数百千及百馀千,甚或兼倍,以至破家荡产乎?且此钱合而计之,岁以千百巨万,既不归公上,官人知自爱,又不敢取,谁则有此?余欲以其言为妄,然余行江、淮、闽、浙、洞庭之南北,盖无不为此言者矣。呜呼!此有司之所宜陈者也。余忝为长吏,不得为令佐自试其术,以破余疑而不能,意殊惨然。因孙君《义役》书成,辄题於後,以告其得为者。"

  按:差役,古法也,其弊也,差设不公,渔取无艺,故转而为雇。雇役,熙宁之法也,其弊也,庸钱白输,苦役如故,故转而为义。义役,中兴以来,江、浙诸郡民户自相与诸究之法也,其弊也,豪强专制,寡弱受凌,故复反而为差。盖以事体之便民者观之,雇便於差,义便於雇,至於义而复有弊,则末如之何也已。窃尝论之,古之所谓役者,或以起军旅,则执干戈、胄锋镝而後谓之役;或以营土木,则亲畚锸、疲筋力然後谓之役。夫子所谓"使民以时",《王制》所谓"岁不过三日",皆此役也。至於乡有长,里有正,则非役也。柳子厚言,有里胥而後有县大夫,有县大夫而後有诸侯,有诸侯而後有方伯连帅,有方伯连帅而後有天子。然则天子之与里胥,其贵贱虽不侔,而其任长人之责则一也。其在成周,则五家设比长,二十五家设里宰,皆下士也。等而上之,则曰闾胥(掌二十五家。六乡),曰僈长(掌一百家。六遂),皆中士也。曰族师(掌一百家。六乡),曰鄙师(掌五百家。六遂),皆上士也。曰党正(掌五百家。六乡),曰县正(掌二千五百家。六遂),皆下大夫也。曰州长(掌二千五百家。六乡),则中大夫也。周时,邻里乡党之事,皆以命官主之。至汉时,乡亭之任,则每乡有三老、孝悌、力田,掌观导乡里,助成风俗。每亭有亭长、啬夫,掌听狱讼、收赋税。又有游徼,掌巡禁盗贼。亦皆有禄秩,而三老、孝悌、力田为尤尊,可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,复勿繇戍(古之所谓复除者,复其繇戍耳,如三老,盖亦在复除之科。然则谓三老为役可乎)。尝以岁十月赐酒肉,或赐民爵一级,则三老、孝悌、力田必二级;赐民帛一匹,则三老、孝悌、力田必三四或五匹,其尊之也至矣。故戾太子得罪,而壶关三老得以言其冤;王尊为郡,而东郡三老得以奏其治状。至於张敞、朱博、鲍宣、仇香之徒为显宦有声名,然其猷为才望,亦皆见於为亭长、啬夫之时。盖上之人爱之重之,未尝有诛求无艺、迫胁不堪之举;下之人亦自爱自重,未尝有顽钝无耻、畏避苟免之事。故自汉以来,虽叔季昏乱之世,亦未闻有以任乡亭之职为苦者也。隋时,苏威奏置五百家乡正,令理人间词讼,而李德林以为本废乡官判事,为其里闾亲识,剖断不平,今令乡正专理五百家,恐为害更甚。诏集议,而众多是德林,遂废不置。然则隋时乡职或设或废,本无关於理乱之故,而其所以废者,盖上之人重其事而不轻置,非下之人畏其事而不肯充也。至唐睿宗时,观监察御史韩琬之疏,然後知乡职之不愿为,故有避免之人(琬言"往年两京及天下州县学生、佐史、里正、坊正,每一员阙,先拟者辄十人。顷年,差人以充,犹致士逸,即知政令风化渐以弊也)。唐宣宗时,观大中九年之诏,然後知乡职之不易为,故有轮差之举(诏以州县差役不均,自今每县据人贫富及差役轻重作差科簿,送刺史检署讫,锁於令厅,每有役事,委令据簿轮差)。自是以後,所谓乡亭之职至困至贱,贪官污吏非理徵求,极意凌蔑,故虽足迹不离里闾之间,奉行不过文书之事,而期会追呼,笞箠比较,其困踣无聊之状,则与以身任军旅、土木之徭役者无以异,而至於破家荡产,不能自保,则徭役之祸反不至此也。然则差役之名,盖後世以其困苦卑贱,同於徭役而称之,而非古人所以置比、闾、族、党之官之本意也。王荆公谓免役之法合於《周官》所谓府史、胥徒,《王制》所谓庶人在官者。然不知《周官》之府史、胥徒,盖服役於比、闾、族、党之官者也。苏文忠公谓自杨炎定两税之後,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,今两税如故,柰何复欲取庸钱?然不知唐之所谓庸,乃征徭之身役,而非乡职之谓也。二公盖亦习闻当时差役之名,但见当时差役之贱,故立论如此,然实则误举以为比也。上之人既贱其职,故叱之如奴隶,待之如罪囚;下之人复自贱其身,故或倚法以为奸,或匿贼以规免,皆非古义也。成周之事远矣,汉之所以待三老、啬夫、亭长者,亦难以望於後世。如近代则役法愈弊,役议愈详。元祐间讲明差雇二法,为一大议论,然大概役之所以不可为者,费重破家耳。苏黄门言,市井之人应募充役,家力既非富厚,生长习见官司,吏虽欲侵渔,无所措手;耕稼之民性如麋鹿,一入州县,已自慑怖,而况家有田业,求无不应,自非廉吏,谁不动心,凡百侵扰,当复如故。以是言之,则其所以必行雇役者,盖虽不能使充役之无费,然官自任雇募之责,则其役与民不同,而横费可以省;虽不能使官吏之不贪,然民既出雇募之费,则其身与官无预,而贪毒无所施。此其相与防闲之术,虽去古义远甚,然救时之良策亦不容不如此。然熙、丰间言其不便者,则谓差役有休歇之时,而雇役则年年出费;差役有不及之户,而雇役则户户徵钱,至有不愿输钱而情愿执役者。盖当时破家者皆愚懦畏事之人,而桀黠之徒自能支吾,而费用少者反以出雇役钱为不便。又当时各州县所徵雇役钱,除募人应役之外,又以其馀者充典吏俸给之用,又有宽剩钱可以备凶旱赈救。可以见当时充役之费本不甚重,故雇役之钱可以备此三项支用也。若夫一承职役,羁身官府,则左支右吾,尽所取办,倾囷倒廪不足赔偿,役未满而家已罄,事体如此,则雇役之法岂复可行,雇役之金岂复能了?然则此法所以行之熙、丰而民便之,元祐诸君子皆以为善者,亦当时执役之费本少故也。礼义消亡,贪饕成俗,为吏者以狐兔视其民,睥睨朵颐,惟恐堕阳之不早;为民者以寇戎视其吏,潜形匿影,日虞怀璧之为殃。上下狙伺,巧相计度,州县专以役户之贫富为宦况之丰杀,百姓亦专以役籍之系否验家道之兴衰。於是民间视乡亭之职役如蹈汤火,官又以复除之说要市於民,以取其赀。其在复除之科者,苟延岁月,而在职役之列者,立见虚耗,虽有智者,不能为谋矣。所谓正本澄源之论,必也朝廷以四维励士大夫,饩廪称事,无俾有多藏之恶;士大夫以四维自励,力行好事,稍能以泽物存心。然後锄奸贪之胥吏,以去其蠹害;削非泛之支备,以养其事力。赋敛之簿书必核,无使代逋欠之输;勾呼之期会必明,毋使受稽慢之罚。夫然,故役人者如父母之令其子弟,恩爱素孚;役於人者如臂指之护其腹心,劬劳不惮。既无困苦之忧,不作避免之念,则按籍召而役之可矣,奚必曰雇、曰义之纷纷哉?不然,举三代以来比、闾、族、党之法所以联属其民,上下相维者,反藉为厉民之一大事,愚不知其说矣。

  ○复除

  周乡大夫之职,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,辨之可任者,国中自七尺以及六十,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,皆征之。其舍者,国中贵者、贤者、能者、服公事者、老者、疾者,皆舍(舍,役除,不收役事也。贵,若今宗室及关内侯皆复也。服公事者,若今吏有复除也。老者,谓若今八十、九十复羡卒也。)

  《旅师》:凡新甿之治皆听之,使无征役(新徙来者复之也)。《均人》:凶札则无力政("政"读作"征")。

  《王制》:命乡论秀士,升之司徒,曰选士。司徒论选士之秀者,而升之学,曰俊士。升於司徒者,不征於乡;升於学者,不征於司徒,曰造士(不征,不给其徭役)。

  五十不从力政(力政,城道之役也)。八十者,一子不从政。九十者,其家不从政。废疾非人不养者,一人不从政。父母之丧,三年不从政。齐縗、大功之丧,三月不从政。将徙於诸侯,三月不从政。自诸侯来徙家,期不从政(大夫采地之民徙於诸侯为民,以其亲徙,当须复除,但诸侯地宽役少,故三月不从政。自诸侯来徙大夫之家邑,大夫役多地狭,故期不从政)。

  汉高祖二年,蜀、汉民给军事劳苦,复勿租税二岁。关中卒从军者,复家一岁。乡三老、县三老,复勿徭戍。

  五年,诏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,其归者半之;军吏卒赐爵,非七大夫已下,皆复其身及户勿事。

  七年,民产子,复勿事二岁。

  八年,令吏卒从军至平城及守城邑者,皆复终身勿事。

  十一年,诸县坚守不降反寇者,复租三岁。丰人徙关中者,皆复其身。士卒从入蜀、汉、关中者,皆复终身。

  十二年,诏吏二千入蜀、汉定三秦者,皆世世复。以沛为汤沐邑,复其民,世世无有所与。沛父兄请复丰,乃并复丰,比沛。又诏秦始皇帝守家二十家,楚、魏、齐各十家,赵及魏公子无忌各五家,令视其冢,复无与他事。

  惠帝四年,举民孝悌、力田者复其身。

  文帝礼高年,九十者一子不事,八十者二算不事。募民守塞皆赐高爵,复其家(令民入粟,至五大夫,乃复一人)。西边、北边之郡,虽有长爵,不轻得复。

  三年,幸太原,复晋阳、中都民三岁租。

  四年,复诸刘有属籍者,家无所与。

  景帝遗诏,出宫人归其家,复终身。

  武帝建元元年,民年八十复二算,九十复甲卒。又诏民年九十以上,已有受鬻法(给米粟为糜。鬻,之六反),为复子若孙,令得身率妻妾,遂其供养之事。

  武帝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,复其身。登礼中岳,以山下户凡三百,封崇高,为之奉邑,独给祠,复无有所与。府库并虚,乃募民能入奴婢者,得以终身复。桑弘羊请令民入粟甘泉各有差,以复终身。时兵革数动,民多买复及五大夫、千夫,调发之士益鲜。

  宣帝地节二年,诏:"博陆侯功德茂盛,复其後,世世母有所与,功如萧相国。"

  地节三年,诏流民还归者,且勿算事。

  地节四年,诏有大父母、父母丧者。勿徭事,使得送终,尽其子道。

  元康元年,复高皇帝功臣绛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孙,令奉祭祀,世世勿绝。其毋嗣者,复其次。

  元帝好儒,能通一经者复。数年,以用度不足,更为设员千人。

  永光三年,用度不足,民多复除,无以给中外徭役。

  世祖建武五年,诏复济阳二年徭役(帝生於济阳,故复之)。

  十九年,幸汝南南顿县,赐吏人,复南顿岁租一岁。

  父老叩头言,愿赐复十年。帝曰:"天下重器,常恐不任,日复一日,安敢远期十年乎?"吏人又言:"陛下实惜之,何言谦也?"帝大笑,复增一岁。

  二十年,复济阳县徭役六岁。

  三十年,复济阳县徭役一岁。

  明帝永平五年,常山三老言:"上生於元氏,愿蒙优复。"诏曰:"丰、沛、济阳,受命所由,加恩报德,適其宜也。今永平之政,百姓怨结,而吏人求复,令人愧笑。重逆此县之拳拳,其复元氏田租、更赋六岁,劳赐县掾史及门阑走卒。"

  桓帝永康元年,复博陵、河间二郡,比丰、沛。

  灵帝光和六年,复长陵县,比丰、沛。

  徐氏曰:"按汉之有复除,犹《周官》之有施舍,皆除其赋役之谓也。然西京时,或以从军,或以三老,或以孝悌、力田,或以明经,或以博士弟子,或以功臣後,以至民产子者,大父母、父母之年高者,给崇高之祠者,莫不得复,其间美意至多。至东都所复,不过济阳、元氏、南顿数邑,为天子之私恩矣。"

  按:《周官》及《礼记》所载周家复除之法,除其征役而已,至汉则并赋税除之,岂汉之法优於周乎?曰:非也。盖赋税出於田,而周人之田则皆受之於官。其在复除之例者,如所谓贵者、贤者、能服公事者,即公卿大夫以及庶人在官之流,皆受公田之禄以代耕,未尝予之田而使之躬耕者也。所谓老者、疾者,则不能耕而不复给以田,且仰常饩於官者也。所谓新氓之迁徙者,则是未及授以田者也。此数色之人,既元无田,则何有於赋税?故只除其征役。至汉,则田在民间,官不执授受之柄,亦无复应受与不应受之法矣,故在复除之例者,并除其赋役也。然汉以後则官户之有荫,至单丁或老疾者,除其役则有之,亦不复闻有除税之事矣。

  魏黄初元年之後,始开太学。至太和、青龙中,中外多事,人怀避就,虽性非解学,多求诣太学。诸生有千数,而诸博士率皆粗疏,无以教弟子,弟子本亦避役,竟无能习学,冬来春去,岁岁如是。

  王褒门人为本县所役,求褒为属。褒曰:"卿学不足以庇身,吾德薄,不足以荫卿,属之何益?且吾不捉笔已四十年。"乃步担乾饭,儿负盐豉,门徒从者千馀人。安邱令以为见已,整衣出迎之於门,褒乃下道至土牛,磬揖而立,云门生为县所役,故来送别,执手涕泣而去。令即放遣诸生。

  唐制: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后缌麻以上亲,内命妇一品以上亲,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,职事、勋官三品以上有封者若县男父子,国子、太学、四门学生、俊士,孝子、顺孙、义夫、节妇同籍者,皆免课役。凡主户内有课口者为课户。若老及废疾、笃疾、寡妻妾、部曲、客女、奴婢及视九品以上官,不课。四夷降户附以宽乡,给复十年。奴婢纵为良人,给复三年。役外蕃人,一年还者给复三年,二年者给复四年,三年给复五年。又诏诸宗姓未有职任者,不在徭役之限。

  元宗初立求治,蠲徭役者给蠲符,以流外及九品京官为蠲使,岁再遣之。

  白履忠召拜朝散大夫,乞还。吴竞谓之曰:"子素贫,不霑斗米,匹帛雖得,五品何益?"履忠曰:"往契丹入寇,家取排门夫,吾以读书,县为免。今终身高卧,宽徭役,岂易得哉!"

  唐制:诸司捉钱户,皆给牒蠲免徭役(详见《杂征榷门》)。

  宋真宗皇帝乾兴元年,臣僚上言官势户及将校衙前占田避役之害(见《差役门》)。

  仁宗时,初,官八品已下死者子孙役同编户,诏特蠲之。民避役者或窜名浮图籍,号为出家,赵州至千馀人,州以为言,遂诏出家者须落髪为僧,乃可免役。

  神宗熙宁四年,颁募役法於天下。诏崇奉圣祖及祖宗陵寝神御寺院、宫观,免纳役钱。

  诸旌表门闾有敕书,及前代子孙於法有荫者,所出役钱依官户法,赐号处士非因技授者准此。

  按:自熙宁助役之法既行,凡品官、形势以至僧道、单丁该免役之科者,皆等第输钱,无所谓复除矣。然数者之输钱,轻重不等,其详见《户役门》,兹更不备录。

  中兴以後,差役之法,品官限田有制,死亡子孙减半,荫尽差役同编户(详并见《户役门》)。